宿命与少女
Ⅱ
有如春风一样的女孩子，用春风一样的眼神，春风一样的口气，告诉我说：
“我的命运就是战斗到无法战斗。”
这种不可言喻的违和感，这种强烈到像是撕裂身体的疼痛，此刻正死死地缠绕着我，让我的呼吸，我的思考，都变得混乱，变得沉滞。
就算是偶然相识，就算我们才仅仅相处了一天，我还是无法想象她的话语中究竟深藏着怎样的意味；正如每当我回想起付丧神身首异处的那一刹那，就不敢去想象哪一天Gram也遭遇相同命运的情景。
虽然我一度认为强如神剑Gram，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就陷入绝境，然而很快这样的自信就被推翻了，Gram即便是在神话中也并非天下无敌，在神矛Gungnir面前就曾不堪一击而粉身碎骨，倘若现在Gungnir也如Gram一样以人形存在——
不要再去想象这残酷的场面了，我实在不愿意看到哪天Gram四分五裂的惨象，因此我必须做些什么才好，就算她刚才和我约定“绝对不要改变我的命运”，可我还没有答应下来不是。
嗯……说来奇怪，为什么我那么在意她？明明才认识了一天而已？
明明才认识了一天而已……
但是有一股奇怪的暖意残留在我的脸上，也残留在我的心里。
Gram抚摸我脸的时候，来自她的手心，毫无掩饰，毫不做作的温暖，直到现在还一直残留着。
即使背负着那么无奈，那么残酷的命运，即使能毫不犹豫也毫不心软地斩杀对手，Gram的内心依然盛开着纯洁的花田。
这样就足够了，如果说我要为帮助Gram对抗甚至摆脱命运的决定寻找一个理由，仅这一点就足够了——任何人都不会愿意让心里那片纯洁的花田受到伤害的。
只是……真的就那么单纯吗？
在神话里，拥有了神剑Gram，就相当于拥有了无上荣耀，却注定迎来悲壮的死亡，那么现实中的我呢？
我有些明白为什么在拔出Gram之前会遭到她的警告了——也许她正是想要警告我会因此而遭遇不幸。然而“命运”这东西实在是太奇妙了，一切就像是早已注定，毫无阻拦地沿着既定的轨迹发展。
既然如此——
因为不知道明天会怎样，所以面对命运就随遇而安吧。
我的脑子里回想起叔父的这句名言，于是本来混杂成乱麻的思想也逐渐地明朗起来。不过在此之前——
“还没有好吗，Sigurd？”
Gram站在门口，不耐烦地催促着。刚从浴室里出来的她，身穿青色的浴衣，披散着青色的秀发，整个人散发着青苹果的清香——
无论何时都浸染着青春的魅力啊。
我在心里赞叹着主神的神力，然而Gram毫不领情地向我怒目而视：
“不就是搭一张床，你究竟要拖延到什么时候，Sigurd？”
没错，现在我理应在为她搭床，却突然陷入联翩浮想之中而忘了手头的工作——
“菲尔德……在战斗中忘记了战斗……”
“在说什么傻话！笨蛋Sigurd！”
Gram不高兴地在我的背上轻轻踢了一脚：
“不能保证睡眠的话，就无法集中精神投入战斗，明白吗，Sigurd？”
“我明白，不过……”
“不过什么？”
“你睡觉的时候为什么不变成剑呢？那样就不用睡在床上，不，就可以把整个屋子都当成床了吧？”
“剑的形体会让我不断消耗魔力的，笨蛋Sigurd。”
我顿时陷入一团迷雾，大脑变得昏昏沉沉：
“究竟是先有了剑，还是先有了你？”
Gram又是一脚踢了过来：
“自己去问主神啊！白痴Sigurd！”
总之就是不搭床不行。无可奈何，我抡起工具“乒乒乓乓”了一阵，把小木床组装了起来，然后铺上新的被子——
感觉就像是在为刚收养的小狗准备小狗窝。
幸好Gram没有想得那么复杂，高高兴兴地跳了上去，抱着枕头打了几个滚，满意地坐起身来：
“这里是你家的床吧？看起来好简陋，Sigurd。”
圆睁着水汪汪大眼睛的模样，真的就像是一条温驯的小狗——我强忍着心里的笑意：
“因为我不是有钱人啊。”
“但是很舒服，Sigurd。”
“谢谢你的夸奖，晚安。”
如果能一直这样平静地生活下去就好了——我这样祈祷着，为她关上房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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